「不瞞您說,胡圖斯山口,恰好扼住了準噶爾人的咽喉。此山口在我大清之手,則隨時都可以長驅直入,殺入準噶爾人的腹地。若是此山在準噶爾人之手,則我大清永無寧日矣。」王相卿朝天拱了拱手,異常虔誠的說,「幸好,我大清聖君臨朝,高瞻遠矚,洞見癥結,果斷派了本朝名將玉大將軍出馬,順利收復了此山口,則准部遲早可定也。」
康熙被拍得很舒服,龍心大悅,越看王相卿,越覺得順眼。
必須承認,王相卿很會說話,就連不吃馬屁這一套的玉柱,也被拍得有些熏熏然了。
順耳的話,誰不愛聽?
康熙的心裏舒坦了,索性與王相卿東扯西拉的一通狂侃。
老皇帝的話里話外,都在不動聲色的套問,當今的世道,可是千載難逢的盛世?
屁股決定腦袋。
利益決定立場。
王相卿就是靠着清軍擊敗了準噶爾人,才獲得了在蒙古大草原上發家致富的良機,並且賺得缽滿盆滿,他自然是大說康熙的好話。
再說了,如今的王相卿,家大業大,焉敢不管住嘴巴的胡言亂語?
自從漢武帝搞了個告緡令,把中等以上的商人們,都整破產了之後。
歷代以來,商人們都被迫養成了,悶頭髮大財,絕不敢公開非議朝政的好習慣。
只要朝廷缺錢花了,就指使讀書人,公然狠罵商人們。
商人們,實際上,也就是有幾個臭錢而已。離開了官員們的庇護,他們算個屁?
左文襄公不管了,胡雪岩就被盛宣懷整垮了。
袁世凱代替了李鴻章,盛宣懷就不行了。
再厲害的大商人,若是沒有大權貴的撐腰,就是別人嘴邊的美食。
在大清朝,包括頂級大鹽商在內,誰不怕官府翻臉不認人?
官老爺們略微一嚇,商人們膽怯了,就乖乖的捐輸糧食和銀子,如此周而復始。
王相卿屬於既得利益者,他自然要大說康熙的好話。
康熙的興致很高,甚至想拉着王相卿,一起用晚膳。
皇帝用膳,費時費力不說,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試毒。
只要有人試毒,王相卿必能猜出真相。
玉柱輕咳一聲,小聲提醒說:「今兒個晚上,您已經約好了玔卿。」
「那就改日再約了。」康熙覺得有些遺憾,但是又不能不走,這才領着玉柱盡興而歸。
登上馬車之後,康熙抬眼望着玉柱,忽然沒頭沒腦的說:「你既是朕的福將,也是朕的掃把星。」
玉柱很理解老皇帝被中途打斷興致的糾結,可是,皇帝用膳乃是大事,萬一拉了肚子啥的,就算是玉柱也扛不起巨大的責任。
送老皇帝回了行宮後,玉柱轉身想走,卻被老皇帝硬留了下來。
沒辦法,有玉柱陪着用膳,老皇帝的食慾就是好不少。
用罷晚膳後,又陪着老皇帝下了三盤棋,玉柱才被放出了行宮。
牛泰兼任熱河廳的同知,也就是熱河這地方最大的父母官了。
只是,牛泰哪裏管過庶民之政?
玉柱左思右想,就把周荃暫時派到了牛泰的身邊,協助組建同知衙門的班底。
和縣衙、府衙不同,同知衙門不設左貳官,只設吏役。
也就是說,熱河廳同知衙門裏,牛泰完全可以說了算,而沒有別的官員從旁掣肘。
按照大清律的規矩,各級衙門只是限定了官員的數量,對於胥吏和白役,並無硬性規定。
衙門裏的人員,就要視牛泰的需要,而隨意增減了。
一般情況下的同知衙門,設有典史5-10名、書辦十幾名、庫子4名、獄卒8名、皂隸16名、門子2名、快手(也稱「皂快」)8名、燈夫2名、轎傘夫7名、倉夫和斗級各4名、民壯50至100名。
「竹公,我懂個啥呀?全聽您的吩咐。」牛泰也很光棍,他不懂的事兒,周荃卻是門兒清啊。
周荃收攏摺扇,笑着問牛泰:「你真聽我的?」
「那是自然,我不聽您的,聽誰的?」玉柱發過話,牛泰自然要聽周荃的了。
「豈不聞,若想富,動胥吏麼?牛大人,你初來乍到,只須對外說,胥吏職位待定。嗯,這個風聲放了出去,我的牛大人啊,你必可發一筆大財。」周荃臉上掛着笑,說的卻不是笑話,而是正經事。
牛泰連連擺手說:「竹公,您可千萬別害我。主子賞的銀子,我一輩子都花不光,還要暗中收黑心錢,豈不是作死麼?」
嗯,很好,有錢不撈,顯然沒敢把玉柱的話,當作是耳旁風。
周荃心裏滿意了,就笑道:「無妨,有我在呢。只要他們敢送,你只管都收下便是,有多少就收多少。回頭啊,一起交給東翁便是。」
玉柱坐在御膳房裏,一邊喝茶,一邊盯着廚師做「金銀饅頭」。
他發明的「金銀饅頭」,厚底焦脆,余者軟綿,吃起來格外的爽口。
吃過鍋貼餃子的人,都知道,餃子裏肉的越新鮮,餃子的外殼用油煎得越脆,排隊購買的隊伍就會越長。
廚師一邊賣力的擀麵,一邊大拍玉柱的馬屁。
「柱爺,您的獨家絕活,全教給了小人。嘿,萬一小人出了宮去,單靠這手絕技,便可住豪宅,抱美妾了。」
玉柱不由微微一笑,這廚師還真是個行家,一點都沒有說錯。
這年頭,手藝人掌握的手藝,就是全家的飯碗,絕不輕易示人,更別提傳授給別人了。
《劍來》
好多手藝人收的學徒,就是包身工,只管飯管住,沒有工錢。
至於,學不學得會手藝,要看學徒是否獲得了手藝人的青睞了。
如果手藝人不教,學徒們就只能靠着天賦的偷師了。
水滸傳里,成為笑料的武大郎,其實就是地道的資深手藝人。
靠着在縣城裏賣炊餅,武大郎租得起二層小樓,供得起潘金蓮的日常開銷。
歸根到底,玉柱和御廚是同路人,大家都伺候的是老皇帝。
玉柱飲了口茶,笑道:「你小子若是再機靈點,爺還可以教你好多門手藝,準保你可以納十房美妾。」
「哎喲,那太謝謝柱爺您了。若不是您瞧不上小人,小人真想拜您為乾爹。」廚師的嘴巴甜得發膩,如同蜜水一般。
正在閒聊之時,張鴻緒慌慌張張跑來,喘着粗氣說:「柱爺,柱爺,大事不好了,萬歲爺龍顏大怒,要殺了馬齊。」
玉柱卻坐得穩如泰山,只當沒有聽見似的。
老皇帝要殺了馬齊,關他鳥事?
玉柱對他自己的角色定位,從來都很精準,他是寵臣,不是宰臣。
既然不是宰臣,又何必管那麼寬呢?
老皇帝想殺誰,就殺誰吧,只要不是殺佟家人即可。
再說了,馬齊和羅剎人談判的時候,竟然出賣了大清的根本利益,難道不該殺麼?
見玉柱懶得管閒事,張鴻緒不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