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樓把惜蝶推到母親身旁,坐下說:「後天孩子滿月,我們應該怎麼過呢?」
林夫人喝了口早粥,笑道:「多叫些人啊!人越多越熱鬧。」
月樓躊躇道:「那該叫誰呢?」
聰山道:「把你從前幫助過的那些人叫來不就好了?」
「我從前幫助過的那些人」?她正待一一細想,突然一張可愛的臉出現在了自己眼前。
「夢瓷!你還記得夢瓷嗎」?月樓激動地說。
聰山愕然,硬着頭皮道:「夢瓷?」
月樓責備道:「對!你難道忘了嗎?在遊樂場的時候你還罵過她冬天我摔倒,她把我送到醫院,你又打了她。」
「可可可是你知道她的住處嗎?」
月樓頓時變成了泄了氣的皮球:「不知道,但你能不能用什麼方法找到她呢?」
聰山暗地裏鬆了口氣,道:「全西安有幾百萬人,怎麼找得到呢?」
「唉!我那時就該把她的地址留下的。」
聰山道:「你也不要太計較。沒有她,還有其他人,比如寺廟的那個小和尚、路上看見的順走小男孩糖葫蘆的賣報少年、兒子有精神病的悲苦婦女,我們剛認識不久幫助過的賣花老人。」
「他們都是窮人,咱們把他們都請來,好嗎?」
林夫人看着女婿,讚賞地說:「你可真善良啊!把他們全都記住了。」
月樓開心道:「可不是嗎!他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。」
聰山不知為何垂下了頭,過了很久才道:「孩子滿月有很多習俗吧?我們儘快按照習俗把該佈置的都佈置好。」
月樓眨着眼道:「舊習俗我不知道,但我們可以創新一下。我們可以給賓客發好看的請柬,門口貼的對聯一定要有新意。」
她靈機一動,興奮道:「對了!咱倆可以畫許多畫,複印出來,給賓客一人幾張。」
「好的」。聰山道,「那有什麼舊習俗呢?我記得要祭拜先輩、放鞭炮慶祝,給賓客送伴手禮。」
月樓問道:「伴手禮是什麼?」
林夫人道:「就是咱們要給每個來客準備四個紅雞蛋。」
「紅雞蛋又是什麼?」
「把熟雞蛋染成紅色不就成紅雞蛋了嗎?」
林夫人興高采烈地道:「還有一些只能由我來做的事呢!」
「我要給孩子搭花線、掛銀墜子、準備新衣服、醃雞,雞蛋。」
「當然我早就準備好了。」
「家長還要找理髮師在宴會後給孩子剃頭呢。」
月樓道:「咱們穿什麼衣服?又給孩子準備什麼?」
聰山道:「上邊繡着祈願孩子能夠平安快樂的圖案的衣服。」
月樓道:「那哪個顏色好呢?」
林夫人不明就裏,奇道:「紅色啊!這還用說嗎?」
月樓雙手抱胸,嫣然道:「綠色豈非也不錯?它象徵的不是生機,活力嗎?」
林夫人笑啐道:「我和聰山穿紅衣服,也要給孩子穿紅的,你的話自己看吧!」
月樓低下頭,掩嘴輕笑道:「你們兩個聯合起來對付我,我能說什麼呢?」
一回到房裏,月樓立刻問道:「我們明天還是後天去祭拜?」
「後天吧?後天清晨去。」
「那你覺得我們畫什麼給賓客呢?」
聰山將張宣紙攤在桌上,研着墨,忖道:「我倆給孩子過滿月是因為得子的喜悅,也是想讓親朋好友來看看孩子,分享我們的喜悅,共同祈願孩子健康,所以應該畫與歡迎來賓,祝福惜蝶有關的東西」
他想的時候,月樓也在想。她蹙着眉,指甲輕敲桌子,嘴唇微微張合,正如老僧入定般沉醉。
她想好之後看向聰山,發現他仍在想,便靜靜注視着他。
聰山突然叫道:「我想好了!」
他這一叫,嚇得月樓幾乎從椅子上掉下來。
月樓手捂心口,過了好幾秒才緩緩道:「你說來聽聽。」
「咱們可以畫咱倆在門口迎接來賓的情景、客人指着劈啪作響的鞭炮的場面、大家一起喝酒吃飯的樣子、你抱着惜蝶讓大家看時的歡樂,惜蝶在嬰兒車裏手舞足蹈的可愛」
月樓稱讚道:「你幾乎把所有喜慶的場景都說出來了,我們就畫這些吧!不過請柬我要自己設計哦。」
「好娘說咱們還要請理髮師,這個請誰呢?」
「這還要請別人嗎?我來不就好了?剃成光頭,多剃幾次惜蝶的頭髮就會變得又黑又好看的。」
月樓喜歡在高大蔥鬱的杉樹林裏百~萬\小!說,思考問題。
她最喜歡最喜歡三四月份的早晨抬頭看陽光照射下的落羽杉的葉片。
這時正是三月。
這時葉片的清涼沁人心脾。
她坐在杉樹林裏的一張海南黃花梨桌上,面前放着一本空請柬,幾張宣紙。
「請柬應該怎麼設計呢?我又該畫什麼呢?」
「我當初的請柬是在紅色的紙頁上印上金色的玫瑰,但於惜蝶而言,她更適合粉色的紙頁。」
「那紙頁上該印什麼花呢?玫瑰太性感、牡丹太華貴、茉莉太素雅、彼岸花太毒、蘭花太醜,櫻花太悲慘」
「仙人掌花?仙人掌花的寓意不錯,但該用哪種顏色的呢?黃色的仙人掌花太醜、橘紅的也很醜、桃紅的看上去像是營養不良、紫色的是重瓣,橘黃的有點像蓮花白色?白色是單瓣的,而且花瓣很多,很符合我的心意。那就白色吧,只要把它印成金色就好了。」
月樓思忖道:「請柬上還要寫字,又該寫些什麼字呢?起頭寫尊敬的某某女士、先生,小姐,下一行寫小女惜蝶於二月十一號出生,將在三月十一號舉辦滿月酒會,希望各位光臨寒舍。」
「這樣寫豈非很老套?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老套的東西豈非都很文雅?」
她邊想邊畫,邊想邊寫,思緒盡時,請柬也已設計好了。
「聰山畫的全是與滿月酒會有關的東西,我畫點不同的吧!我肚子最大時的情態、惜蝶生下後我看到她的第一眼、聰山第一次抱惜蝶時的神情、惜蝶第一次吃我奶時的表情,惜蝶哭時淚水漣漣的模樣」
想到這裏月樓笑了。
她其實並不喜歡思考問題,她覺得人越思考往往越會偏離本性。
可不知為何,她這一想已過去了兩三個小時。
三月的清晨。
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,卻沒有一個人說三月的清晨不令人心曠神怡。
聰山開着車,月樓坐在後面。
她手倚車窗,將頭伸出窗外。
天空是太陽未出來前的深藍色,藍得澄澈,藍得不染纖塵。
月樓覺得城市的藍總讓人覺得可惡,而這裏的藍卻可以使你忘掉自己生着眼睛和心,忘掉自己還有情感。
因為你已經變成了藍的一部分。
這裏沒有農舍,沒有田地,只有綠草,點綴在綠草中的各色小花。
草色遙看近卻無固然可愛,可倘若其間再點綴些小花豈非更加可愛?
聰山慢慢走過去,慢慢跪下,慢慢把拜祭用的水果、糕點,熟肉一一擺在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