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冬回到融居的時候，老爺子已經到了，雖然下着大雨，但遠遠地就能聽到他洪鐘般的笑聲。林小冬心頭一暖，停好車，連傘都顧不上撐，便大步地奔了進來。

    老爺子正在逗弄昊昊，見林小冬狂奔而入，神色一整道：「都這麼大了，怎麼還沒有個沉穩勁兒？」

    林小冬笑道：「聽到爺爺的聲音，就忙着跑過來了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不再理他，撥弄着昊昊的小手道：「小傢伙，有沒有想我啊？」

    昊昊也快十個月了，嘴裏能含糊着說些單音節來，只不過並沒有多少思維的成份，饒是如此，仍然逗得老爺子哈哈大笑。林小冬沒有作聲，默默地看着專注逗弄的老爺子，老人家的頭髮已經全白了，臉上的皺紋刀刻的一般，不過精神仍然矍鑠得很。林小冬看在眼裏，微微有些心酸，不過大自然的規律，誰也避免不了，將來他也終有終老的這一天。

    昊昊跟林小冬不是太熟，林小冬趨身前來也未能引起他的注意，即便是逗他也只不過掃上一眼，林小冬挫敗不已，只得悻悻地坐在老爺子邊上。

    這時岑九九過了來，笑着道：「昊昊該吃飯了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這才依依不捨地把孩子交到柳清漪的手上，目光仍然停留在孩子身上，直到孩子被抱進了裏屋，這才轉過臉來，道：「小冬，在延邊感覺怎麼樣？」

    林小冬坐正了身體，道：「還好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凝視着林小冬，卻沒有追問林小冬「還好」這兩個字的含義，道：「鄂江的經濟雖然不發達，在全國卻佔據着很重要的地位，向來是必爭之地，這一陣子上頭對鄂江頗有些看法。你這個層次雖然不足以引起高層的注意，但萬事也要有原則，相信你們弟兄倆會在延邊打開一片天地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怔了一下，老爺子短短的一句話，包含的意義實在太多了。首先是經濟不發達，這是一個歷來已久的問題，地理位置、資源方面的天生因素令得鄂江的整體發展不夠平衡，重要地位則顯得更不簡單，完全是南北地域的連接線，必爭之地便顯得師出有名了。再次，上次對鄂江有些看法，這個看法頗有些玩味，如何個看法，不得而知。最重要的是「弟兄倆」一說。

    林小冬不由道：「爺爺，您說的是澤棟？」

    老爺子點了點頭：「前一陣子，你叔叔岑進過來了一趟，澤棟也一起過來了，大形勢我就不多說了，不管怎麼樣，合則兩利，分則兩損，在這個問題上，我跟你叔叔的意見是一致的。當然，話不會說的那麼明確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沉吟着道：「叔叔的態度有這樣的轉變，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微微一笑：「陸首長轉任之後，新一屆領導人的磨合已經完成，很多問題都達成了共識，風向有些不對，他當然能看得出。這些就不說了，他是個聰明人，主次還是能分得清的，在當前這個關口，合作是首要的，也是必要的，至於你們年輕一輩，競爭與合作並不矛盾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並沒有說起在延邊他與岑澤棟之間的事情，微微一笑道：「合作？這個詞很有意思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的理解令老爺子微微有些失落，都是岑家的人，卻是「合作」的關係，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，不過現實如此，常言道，林子大了，什麼鳥都有，這也不奇怪，雖然岑進一脈在實踐着「鳥大了，什麼林子都敢飛」，好在及時認清形勢，以目前而言，在老爺子的斡旋和林小冬的佈局下，林小冬雖然有了初步的構局，但是以林小冬現下的境況來看，這些力量都還處於培養階段，還不到拿出來的時候。拋開岳父柳愛東不說，安東那邊的謝仕平已經是省委常委了，未來之路還是不錯的。至於與林小冬同步的一些人，也都處於發展階段。算起來，他們的根據地仍然在安南，安南有個老穆，倒是有些麻煩。

    林小冬話題一轉，道：「我剛剛去見了文東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似乎有些意外：「文東？文曉彬的兒子？」

    文曉彬是中紀委副書記，向來以「鐵腕」著稱，深受高層賞識，據說要放到地方來，林小冬對此自然並不清楚，只是點了點頭：「也提到了一些關於延邊的事情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沒有問，淡淡道：「小輩之間的事情，你自己掌握。文東這孩子在京都的口碑不錯，為人很低調。小冬，一個人固然不能依附於別人，但是該團結的力量還是要團結的。我知道你的個性，有困難從來不說，現在也明白合作的重要，我很欣慰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笑了笑：「人總是不斷成長的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微微頜首道：「這是一個大舞台，長江後浪推前浪，時代總是要更迭的。小冬，個人的發展雖然重要，但是原則不能丟，一個有能力的壞人比一個沒有能力的好人，破壞性更強啊。」

    對於老爺子的提醒，林小冬銘記於心，沉聲道：「爺爺放心，我不會給您丟臉的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開懷一笑，忽然道：「小冬，我有件事要跟你說，是關於你的家庭的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又是一怔，道：「爺爺請說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道：「昊昊在家裏就是個小王爺，雖然他還小，但是長期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，對他樹立健全的人格並不利，一個孩子，尤其是男孩，沒有父愛的童年是不完整的。你也能感覺到昊昊對你的陌生感，這是一個不利的信號，況且夫妻長久分居，於公於私都不好，所以我認為你們一家應該在一起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倒是沒想到老爺子會主動提起這事來，不由道：「爺爺，我也有過這樣的想法，只是……」

    「是怕我捨不得孩子是吧？」老爺子頗有些不舍，嘴上卻是道，「岑家的男人沒有一個慫人，我可不想我的重孫是溫室里的花朵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道：「我和清漪會時常會來看爺爺的。」

    老爺子哈哈一笑：「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，在京都待得膩了，也會四處走走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