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回去的路上，雷明榮問道：「林書記，你看這事……」

    林小冬淡淡道：「有線索也不能放過，先外圍調查一下吧，如果肖桂祥真的收什麼潤筆費，估計不會只收一家，陳天星的企業不是太大，就收了三十萬，其他的估計會更多，這三十萬我想也不是空穴來風。」

    「行，明天我就安排。」

    雷明榮的確是一位行家，林小冬有他這個左膀右臂，真是如虎添翼。

    一周之後，雷明榮向林小冬匯報了調查的情況，肖桂祥的確是通過這種方式在索賄，接觸了幾家企業的老闆，收取的費用三十至五十萬不等，還拍了一些字畫的照片。

    林小冬翻看着那些字畫，字寫的確實不錯，只不過如果放到市場上去拍賣的話，兩萬已經是最高的價格了，還真是生財有道啊。

    「他平時的口碑怎麼樣？」林小冬淡淡問了一句。

    雷明榮摸了摸鼻子：「口碑不錯，很有能力的一位幹部，不過我還查到了另一個情況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瞅了雷明榮一眼，雷明榮慢悠悠地道：「林書記，說句真心話，你雖然年輕，但是我很為能有你樣一位紀委書記而感到欣慰。你所做的一切，工作是首要的出發點。其實這段時間以來，關於你的處境，我們大伙兒心裏都有數，前些日子的方子雄案，更是讓你在很大程度上被排外了，林書記，你真的就一點都不考慮延邊的政治生態和你自己的個人前程嗎？」

    如果是別的人這麼說，林小冬多半是大聲喝斥，只不過雷明榮說出來，林小冬反是打着趣道：「老雷，你的意思是這個肖桂祥的來頭也不小？」

    雷明榮微微點了一下頭：「他是市委楊書記一手提起來的，三年兩級跳，從一個縣的組織部長到縣委副書記，再到漢陽區長，只用了三年時間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揉了揉太陽穴，看來又是一個難啃的骨頭啊，如果說之前的方子雄案是一個「意外」，楊建國對自己最多也只是有些腹誹，那麼這次，則是觸及到他的「逆鱗」了。畢竟這有些挑釁他「權威」的事情。

    林小冬的目光很是清澈，並無任何閃躲和畏懼之色：「老雷，咱們紀委是黨的紀委，不是哪個人的紀委，換句話說，紀委是黨的槍，不是個人的槍。對於有問題的幹部，誰護着都不行，對於沒有問題的幹部，誰想利用紀委去實施打擊，更不行。」

    雷明榮輕拍了一下桌子道：「我明白了。下周我就把整理好的材料交給你。」

    市委書記楊建國的辦公室。

    楊建國眉頭緊蹙，不時掃過林小冬的眼神也是複雜已極。從工作的角度上來說，他還是很欣賞林小冬的工作態度和工作能力的，敢打敢沖，是一員猛將，但是領導看人，能力是一個方面，但絕不是最重要的一個方面，還得看你聽不聽話。一個有能力恰恰又不聽話、無法掌控的下屬，誰也不知道他會引發多少的意外，就比如此時的林小冬。

    在楊建國的心裏，林小冬已經被打上了一個不聽話的標籤，對於這麼一個能把常務副市長都拉下水的人，楊建國如何應付，必須要認真考慮，天知道他會不會六親不認？萬一有個什麼語病的，他會不會抓住不放？

    所以這段時間，楊建國採取了冷落的態度，就是希望林小冬能夠遵守一下官場裏的規矩，在延邊，紀委是受市委領導的，但從眼下的情況來看，這個效果顯然沒有達到。非但沒有達到，還在某種程度上變本加厲了起來。

    林小冬剛剛向他匯報了對漢陽區區長肖桂祥的前期調查情況，這就讓楊建國非常的不自在。不自在之一，肖桂祥是他一手提上來的人，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財有道，而其二，林小冬這又是一個標準的先斬後奏，不是不同意你調查，你調查之前起碼得跟自己通個氣吧？難不成，你這個受市委和省紀委雙重領導的紀委成了你林小冬的獨立王國？

    林小冬垂着頭不說話，事實上，他完全能夠體會到楊建國的心情和他對自己的不滿，倒也不是他不食人間煙火，但是在他剛正的同時，他也在試探楊建國的內心，他到底是一位正直的市委書記，還是一位循私枉法的不稱職領導，這關係着他在延邊的事業，雖然有時候也在想，自己如果不是在市紀委書記的位置上，恐怕與領導和同僚的關係會更容易處理一些吧。

    「小冬書記啊。」楊建國一把手的強勢並沒有得到體現，他採取的仍然是比較溫和的方式，「年輕是一把雙刃劍，在割傷別人的同時，也會割傷自己。」

    楊建國就是這樣的性格，在方子雄案上，林小冬便有所體會了，聞言微微一笑道：「楊書記，我也知道我年輕，有時候做事情比較欠考慮，所以才想請楊書記給我掌掌舵，讓我走在一個正確方向的道路上，不至於一心想做好事，卻把事情做砸了。」

    楊建國笑了笑，道：「延邊安靜了很多年，連省里也一直肯定延邊的工作成績，這個印象來之不易啊。」

    林小冬道：「楊書記，延邊是不是真的穩定，我來的時間還不長，無從真正的去感覺，只不過流水不腐，戶樞不蠹，我真的不希望我們延邊的穩定表面下暗藏着腐朽。我知道，有很多人對我又怕又厭，認為我是一隻見人就咬的瘋狗，我也是人，沒有人想這樣。紀委也不是整天就盯着人的毛病。紀委雖然是查處人的，但是更多的作用就像是公安機關一樣，起的是震懾的作用，通過查處一批人，打擊一批人，來實現讓那些心志不強、抵抗能力不足的幹部們不敢腐，漸漸地實現從被逼着不腐到自發地不發的目的。」

    楊建國能夠感覺到林小冬所說之語，句句發自肺腑，只是政治就是政治，根本不以為你的出發點為要，便微微一嘆，道：「明天再說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