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是洛林專程為馬拉準備的驚喜。

    內容本身沒有任何可追究的營養價值,就是雜、亂、像一鍋亂燉一氣的東北大雜燴,強行灌輸滿團懸疑。

    弗雷是不是叛徒?

    有沒有炸軍火庫?

    會不會與英軍勾結?

    洛林,或是說魯爾是怎麼帶着婦女和傷殘從槍林彈雨中逃出來的?

    那個美麗柔弱的摩爾少女萊昂諾爾,她是否依舊平安?能不能與愛人會合?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?

    都是問題。

    這些可有可無的問題頃刻間塞滿了馬拉的腦袋,讓他不得不忽略一些眼前的細節,也模糊了洛林的敵友立場。

    至少在一定程度上,洛林成功讓馬拉放下了防備。

    放下防備的馬拉想着心事,重新把洛林當成了「可以利用的人」,眼看英軍破城在即,當即從善如流,從隨身的水兵中選定了副官和四個強健的軍士,搭起船板從棧道依次登船。

    最後關頭,槳位上的洛林悄悄握緊了刀柄。

    其實在他看來,引誘馬拉的陷阱根本算不上一個成熟可靠的計劃。這是一次冒險,一個可笑的,對馬拉以外的人很可能毫無意義的小小把戲。

    因為通過短暫卻深入的接觸,他發現馬拉是個特別的人。

    一般來說,每個成年人行事都會有自己的作風和習慣。

    就像有個發了瘋的百萬富翁在人流密集的公園擺開棋局,強迫路過的人以身家性命為注和他對賭,不從就打他丫的。

    這時人們的風格就會凸顯出來。

    有的人不擅或不習慣思考怪誕詭奇背後的深意,又對自己的力量有自信,則他們往往會掀棋盤,若是擺棋的人敢暴起,大家就掰掰手腕。

    海娜和萊夫就是這種類型兩個截然不同的代表。

    他們直接而莽撞,掀棋盤的舉動並不代表愚蠢,反而是揚長避短,在放棄最大利益的同時,也迴避了最壞的結果。

    有的人長於算計。

    會算計的人往往帶有賭徒因子,容易冒險,忽視或者提前接受壞的結果。

    他們會欣然入局,既追逐結果,也享受過程,就譬如卡門。

    洛林是第三類,兼具有二者。

    他可能會摁着棋盤跟人下棋,贏了當然應當應份,要是敗局真的不可挽回,他很可能在對方落下最後一子前掀了棋桌,反正換成打架,他勝率更高。

    而馬拉是第四類。

    他的天賦偏近於第一類,思維則接近於第二類。他處事喜歡多思多想,卻時常抓不住要點,容易被誘惑,也容易受鼓動。

    洛林擺開棋桌,他就坐到對面,洛林說自己瘋了,他就把性命攸關的棋局放到一邊,思考起洛林發瘋的原因。

    他的自信毫無源由,他順風順水的人生也跟個人能力沒多少關係,純粹就是天命使然。

    正因如此,他或他們總會在人生的某個關口停下腳步,或早或晚,一旦他的運氣或是家族再不能庇護他,就一定會停下來。

    而今天似乎就是馬拉停下來的日子。

    洛林賭贏了,馬拉和他看似更強大的隨行們上了船,巴托收起船板,洛林鬆開暗握的刀柄,劃着槳把船推到了離棧道五十來米的距離,徹底脫離開火槍的有效射程。

    「少校。」


    他收起槳,像沒事人似的站起來,和巴托一起升帆。

    「少校,今天風小,天色又暗,想找到聖卡洛斯號估計要挺長時間。要不然您去艙里休息一會兒?」

    「呃……」

    忙着思考人生的馬拉一下脫出思考狀態,慌亂地轉動着眼珠。

    「魯爾,聖卡洛斯號在作戰,但是她獨木難支。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登上你的小船麼?」

    「因為……恰巧遇上了?」

    「這當然是一個原因,但不是緊要的原因。」馬拉甩了甩臂,看上去豪氣干雲,「就像我說的,聖卡洛斯號獨木難支!」

    「可我似乎聽說英國人這一次沒有船……」

    「他們有炮!」馬拉惡狠狠瞪了洛林一眼,「他們有炮,就算無法擊中狡猾靈活的聖卡洛斯號,但另一位聖卡洛斯卻註定難逃毒手!」

    「我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,格林納達和我們近在咫尺。這就是為什麼我要登上你這艘小船的原因,聖卡洛斯號必須保衛她的母港,我們卻能到格林納達去,讓我們強大的軍隊改變這座要塞悲慘的命運!」

    洛林挑了挑眉:「您是說……求援?」

    「正是求援!」馬拉鏗鏘有力地吐着音節,「沒有時間猶豫了,魯爾,立刻把我帶到格林納達去,你可以成為拯救要塞的英雄!」

    「那我們就要調轉航向,往西去。」洛林伸手探了探風向,「這樣一來風向更糟糕了,少校,把這條小船開到格林納達,我們可能需要十個小時。」

    「我會在船艙里等你,而我的副官會為你指路,你不會迷航的。」

    丟下這句話,馬拉向自己的副官使了個眼色。

    副官心領神會,領着兩個士兵留在甲板,讓另兩個士兵護送馬拉進到船艙。

    艙門閉合。

    看着艙門封合到一起,洛林想副官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「少校的發言總是很長吧?做他的副官一定很辛苦。」

    高冷的副官一甩臉:「這和你沒關係。」

    「怎麼能說沒關係呢……」洛林抬頭看了看漸行漸遠的湖岸,「因為風向合適,不知不覺,我們都離岸200多米了……」

    「想趕到格林納達,我們還有無數個200米要走。」

    「沒有那麼多200米。」洛林活動着肩膀語氣歡快,「說實在的,馬拉把你留在甲板上讓我很驚訝。他居然知道防備。」

    「嗯?」

    「離岸兩百米,除非你們的船上有一個高水準的獵兵,而且那個人感覺敏銳,又正好在岸邊,否則,火槍就徹底失效了,他們甚至不一定知道船上發生了什麼。」

    副官終於開始感覺到異樣,鏘一聲抽出佩劍:「魯爾.塞比利安,你的發言很危險。」

    「對於一個差點被當成替罪羊的人,什麼樣的發言都不算危險。對於一個陰謀算計他人的人來說,你們的準備又遠稱不上充分。這是我送給三位的墓志銘,謝……就不必了。」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馬拉帶着護衛的士卒走進了逼仄的漁船船艙。

    相比於戰艦,小小的漁船顯然塞不下多層甲板,內部的空間也不足以妥善地分割出空間。

    船艙只是一個凌亂的通間,掛着兩張老舊的繩床,角落裏置着幾隻箱子,艙壁上固定着一個立櫃,剩下的位置堆滿了各式各樣可能在行船中用到的雜物。

    譬如散亂的纜繩、縫補用的碎帆、魚簍、釣竿、網子,還有修船用的木槌和鉚釘等等。

    馬拉對這樣的場面早有預料,糟糕的環境、糟糕的氣味,更糟糕的是,艙里唯一稱得上齊整開闊的空間,船艙正中心的地板上還躺了一個人,五花大綁,尤其嚴嚴實實捂住了嘴巴。

    借着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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