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使君,楊玄那邊派了司馬曹穎來求見。」
司馬韓濤急匆匆進了值房。
正在看文書的孫營聞言冷着臉,「他來作甚?」
「使君難道不知?」韓濤笑道。
「王氏斷了他的鐵礦石,整個北疆他能去何處尋?唯有咱們這邊有一座礦山。」孫營淡淡的道:「可這是我奉州的礦山,憑什麼給他陳州?」
韓濤坐下,愜意的道:「原先我奉州與陳州旗鼓相當,陳州直面三大部,更艱難些,那些人都願意來奉州。可不知從何時起,從商人到讀書人,人人都往陳州跑,仿佛我奉州便是凶地。」
「就是楊玄接任之後的事。」孫營的眸中多了些黯然。
他想更進一步,去桃縣任職,可楊玄和陳州就像是一堵牆,把他牢牢的擋在了外面。
「先安排他住下!」孫營淡淡的道:「不着急!」
韓濤起身,「晾他數日也好。」
孫營點頭,晚些,自嘲道:「一個年輕人就弄的老夫心神不屬,罷了!罷了!名利丟開,還得大自在!」
他去了後院。
和天下大部分州廨一樣,前面是州廨,後面是刺史的住所。
進了家,就聽到琴聲悠悠。
妻子來迎。
「念兒在彈琴?」
「嗯!」
孫營嘴角微翹,「老夫去看看。」
到了後面,琴聲越發的清晰了。
孫營閉上眼睛。
琴聲最後驟然躍起,仿佛是一個少女提着裙子蹦跳了幾下,然後站定。
孫營笑道:「念兒,你又頑皮了。」
「阿耶!」
一個穿着水綠長裙的少女走了出來,她的額頭略微有些突出,不過配合着一雙大而明亮的雙眸,反而讓人覺得很可愛。
「今日沒出門?」
作為刺史的女兒,孫念便是奉州公子貴女圈的老大。
「天氣熱,不想去呢!阿耶,你看着有些不高興,是為何?」
孫念笑道:「那陳州楊子泰欺人太甚,上次放了赫連春突入我奉州之事還沒理清楚,此次又派人來索要鐵礦,真當老夫是好欺的?」
「楊子泰?」
「是啊!念兒你眼睛瞪的這般大,難道也聽聞過他的名字?」
孫營板着臉,佯怒道:「雖說老夫沒讓你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,可豈能去打聽男人的消息?」
「我沒打聽。」孫念嘴裏說沒打聽,可眼睛都亮了,「我出去聚會,好些女人都在說他的事。」
「嗯!為何?」孫營蹙眉。
「阿耶,她們說楊子泰俊美?」
「呃!多半是吹噓的吧!」孫營幹咳一聲。
「有人見過呢!說他長得俊美,還和氣,衝着你一笑,你就會心慌。」
「胡謅!」孫營覺得心口有些發酸。
「不是呢!右武衛大將軍魏忠的女兒,提及楊子泰時,就是讚不絕口。她們說,若非楊子泰成親了,魏靈兒定然要嫁給他。」
「魏忠?」
那可是孫營可望而不可即的大佬。他想起了自己前年年底去長安的事兒……那一次有人宴請,席間正好魏忠也在。孫營自然想尋一條大腿抱抱,於是去示好。
可魏總只是淡淡的應付了他幾句,隨即就去了別處。
人壓根就看不上你一個邊塞的刺史!
「是呢!魏靈兒還說她阿耶對楊子泰讚不絕口。」
嘖!
楊玄竟然和魏忠有關係?
「楊子泰還和羅尚書有交情呢!魏靈兒說楊子泰每次回長安都會去拜訪羅尚書。」
「羅……羅才?」
「嗯!阿耶,那楊子泰上次為宋震送行,隨口就是兩句詩。」孫念緩緩吟誦着,「莫愁前路無知己,天下誰人不識君。只是兩句詩,就讓人感受到了楊使君對宋尚書的深情厚誼。」
她突然眼前一亮,「阿耶,你和楊子泰可交好嗎?」
那個楊子泰的關係網竟然這般硬扎嗎?
那老夫得罪他……孫營心中一震,「啊!是啊!交好!」
孫念歡喜的道:「那阿耶你能不能請他寫了這兩句詩寄過來。」
「你拿了作甚?」
「她們上次炫耀得了楊子泰的手跡,不過是寫了兩個字罷了,我若是得了這兩句詩,定然能讓她們甘拜下風。阿耶!」
孫念拽着孫營的袖口撒嬌,「那楊子泰的名聲據說在草原上能止小兒夜啼呢!還出口成章,這樣的豪傑,我為你籠絡一番豈不好?」
閨女啊!
看你滿眼都是崇拜之色,真要讓你見到了楊子泰,老子辛辛苦苦養的一盆嬌花,怕是連夜就沒了。
楊玄此人,不可得罪!
至少明面上不能得罪他!
那老夫晾着他的使者,豈不是……
孫營心中微動。
「好!」
孫念大喜,「阿耶,那你下次去見楊玄,能不能帶着我去?」
「你去作甚?」
「我就看看。」
「看什麼?在家待着!」
孫營板着臉出去。
孫念衝着他的背影做個鬼臉,「我自己去。」
她進屋鼓搗了一番,再出來時,竟然變成了一個男子打扮。
「嘿嘿!等我知曉了使者在何處,就去問問。」
少女揮拳,「我一定要碾壓你們!」
……
曹穎被安置的不錯。
「竟然給了咱們一個院子。」
隨從歡喜的道:「人說孫營不滿使君,定然會苛待咱們,看看,這算是苛待?」
曹穎在院子裏散步,聞言淡淡的道:「因為沒人來。」
隨從:「沒人來……」
是啊!
奉州偏僻,官面上的往來少,這招待的住所一年中大半時間都空着。
所以,不是孫營款待,而是他們運氣不錯。
「曹司馬。」
「韓司馬。」
韓濤來了,笑眯眯的道:「可還滿意?」
「滿意!」曹穎也不揭穿。
「不知曹司馬此行為何而來?」
這人是來探底的。
曹穎微笑,「老夫也不虛言,聽聞奉州有個礦山?」
「鐵礦?」
「是。」
「楊使君這是想要這個礦山?」
「不是要,是合作。」
「此事老夫做不了主。」
「孫使君?不知孫使君會如何看。」
「老夫覺着,此事怕是無法應承。」
韓濤開始給曹穎敲警鐘。
這也是緩衝之意,免得孫營到時候拒絕時,曹穎沒有心理準備翻臉。
雖說不滿陳州和楊玄,但不能把人往死里得罪,那不是一個成熟的官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