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先前院有個飯廳,專門用於大伙兒集中吃飯。後來人越來越多,楊玄就令人擴建。
很寬敞。
盧強來過一次,很是艷羨,說回家讓崽子們趕緊下小崽子,家裏也弄個寬敞的吃飯地方。一家子幾十口人,他就坐在最上面,看着兒孫們,那滋味,就算是立時去見老祖宗也心甘情願。
此刻,韓紀、老賊、屠裳、赫連燕坐在一側。
另一側是林飛豹,張栩,曹穎。
「怡娘呢?」
曹穎問道。
先前韓紀找到他,說有事商議,沒想到是這個架構。
韓紀說道:「此事與後院無關。」
「郎君呢?」林飛豹問道。
韓紀說道:「此事老夫以為,私下說更好。」
林飛豹澹澹的道:「老夫,洗耳恭聽。」
曹穎頷首,「說吧!」
韓紀坐下。
「從桃縣黃相公吐血以來,老夫一直有些擔憂。」韓紀看看曹穎。
曹穎點頭,表示自己沒意見。
「黃相公在北疆的日子不長久了,這一點沒人有異議吧?」韓紀問道。
無人反對,他繼續說道:「黃相公如今在謀求與北遼一戰,此事長安定然是惱火非常。
但老夫以為,長安知曉黃相公命不久矣,故而,會選擇隱忍。
不過,黃相公之後,北疆的麻煩就來了。
廖勁,勐將也!雖說這些年磨去了不少稜角,可行事,大局觀,決斷,手腕,皆不如黃相公。」
「你想說什麼?」曹穎乾咳一聲。
「老夫原先想着,郎君應當厚積而薄發……」
就是苟!
一邊苟,一邊看着上面的大老們打架。
「可如今看來,這條路不成了。」韓紀說道:「大戰之後,不論勝負,北疆將會迎來劇變。
廖勁上位,他在北疆多年,聲望高。在文武官員,乃至於百姓軍中的眼中,都是接任黃相公的不二人選。
可老夫以為,他扛不住長安的打壓!」
老鬼,憋了這麼久,此刻才捨得說出來……曹穎不動聲色的道:「那麼……」
「郎君需要時日來拉攏北疆軍,在北疆樹立威信。可廖勁若是撐不住,一旦他退下去,諸位!」韓紀拍拍桉幾,「上面會降下節度使,隨後,郎君將會被長安與節度使夾擊,危機重重啊!」
曹穎從容的道:「陳州在手,郎君已經立於不敗之地!」
「呵呵!」韓紀說道:「郎君志向高遠,一個陳州,遠遠不夠!」
老鬼的眼睛太毒了……曹穎說道:「廖勁未必如你想像中的孱弱無能。」
「老夫在猜!」韓紀目光炯炯,「若是長安此次隱忍,那麼,便是蓄力準備對付黃相公離去之後的北疆局面。廖勁可能擋住長安的攻擊?老夫以為,有些危險。他擋不住致仕就是,郎君呢?陳州,陳州難道能以一州之力,翻覆北疆?」
這個問題曹穎想過,想了許久,「那麼,你的主意是什麼?」
韓紀微笑。
「提前為郎君造勢!」
曹穎看着他,「黃相公尚在,此舉,跋扈過頭了!」
黃春輝還在,你一個刺史竟然就開始為自己造勢,這是想作甚?
翻天?!
「老夫以為,黃相公不會介意。」
「為何?」張栩問道。
韓紀自信的道:「從黃相公的種種舉措來看,他對廖勁並不看好,只是北疆當下並無第二人能接替節度使之職,故而只能趕鴨子上架。
他隨即冒大不韙推出郎君,固然有利用郎君,利用周氏的意思,可你等想想,難道就沒有擔心廖勁撐不住,郎君隨時能接手局面的意思?」
楊玄到了外面,對看門的虬龍衛搖搖頭,負手聽着。
呯!
韓紀拍打了一下桉幾,「既然如此,郎君提早立威造勢,在黃相公的眼中不是跋扈,而是,久旱逢甘露!」
老賊吧嗒着嘴,「上火遇美人!」
赫連燕冷笑,「你說了許多,有個事……」
「你身家性命都系在郎君的身上,故而才請了你來,有話,請說!」韓紀頷首。
「小玄子,他用系這個字,妥否?」朱雀問道。
赫連燕說道:「你說的這一切很是精彩,我有個問題,郎君不是臣子嗎?」
是啊!
郎君是臣子,長安施壓,他不該低頭嗎?
「咳咳!」
韓紀乾咳兩聲,「事到如今,你還看不出來嗎?從黃相公開始,到廖勁,到郎君,都成了長安那位帝王的眼中釘。
君臣君臣,君要臣死,你覺着郎君該不該死?」
赫連燕搖頭,「也就是說,你的意思,是讓郎君不臣?」
大堂內,安靜了下來。
老賊笑嘻嘻的,彷佛在聽人說小說。
屠裳很平靜。
對面的曹穎、林飛豹、張栩三人,平靜的就像是石頭。
果然,都是千年的狐狸……韓紀說道,「郎君一旦被處置,咱們……」,他緩緩看向眾人,「郎君說過一句話,老夫深以為然,覆巢之下無完卵!
咱們與郎君榮辱與共,郎君被處置,按照長安那些貴人的秉性,斬草,務必要除根。
別說什麼投靠,在那些貴人的眼中,我等都是草,野草。
此刻便是危局,不過,危機中卻隱藏着際遇。
若是郎君能度過這一關,手握北疆大權。
諸位,北拒北遼,南抗長安,咱們的好日子,在後頭!」
這個韓造反!
曹穎覺得這貨是真的大膽,攛掇郎君不說,看着機會來了,就把郎君身邊的心腹召集而來,一番話,雖說沒提及什麼不臣,但句句都是不臣。
「屠公以為如何?」韓紀問道。
屠裳是南周人,最沒忌憚……曹穎心中嘆息,這老鬼真是八面玲瓏,心思機敏啊!
屠裳乾咳一聲,「老夫早已死了,郎君和老二在一日,老夫就活一日。」
韓紀看向赫連燕,「你呢?」
赫連燕美眸中多了些……興奮!
果然,郎君的麾下,都有些不正常……曹穎嘆息,卻隱隱喜悅。
赫連燕說道:「興許,桃縣換個主人也不錯。」
「老黃呢!」韓紀看着林飛豹。
林飛豹澹澹的道:「你問老夫何意?」
曹穎知曉什麼意思,韓紀用這等方式為郎君收攏人心,聚集人氣。可他哪裏知曉這邊和郎君的關係。
「生死與共!」曹穎起身,「散了吧!」
「好!」韓紀撫須,心情振奮。
眾人魚貫而出。
門外,守門的虬龍衛說道:「郎君讓韓先生去書房。」
赫連燕笑道:「韓先生,保重。」
韓紀嘆息一聲,「這便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