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樹之下,天井之中,易天行手捧茶杯,認真閱讀,右手拿着只筆輕輕地轉着,時不時在一個空白的本子上記些什麼,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如此慎重,竟然不肯靠自己的腦袋硬背。
《明史-天文志》說:「正德六年八月癸卯,有流星如箕,尾長四、五丈,紅光燭天,自西北轉東南,三首一尾,墜四川崇慶衛(崇慶縣),色化為白,復起綠焰,高二丈余,聲如雷震。」
又言:「正德十三年正月已未,鄰水隕石一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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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清史稿-災異志》:「順治十年四月,瀘州星隕化為石,大如斗」
徐光啟的筆記里都是些關於曆法的東西,與那滿天流星掛不上勾。
易天行咬着圓珠筆的尾巴,合上那本抄滿了字跡的小本子,轉着眼珠子在算這些事情。
據老祖宗往日說過的話,他應該是約摸在明宣德年間下的凡。那時節應該是公元1435年左右,而看天象,在正德年間,這天上的流星忽然爆發起來,直到清初才慢慢少了些。
難道那些流星就是被打下來的神佛?或者說,只是正常的天文現象?
易天行跑到櫃枱那裏,給教育廳的那位唐副廳長打了個電話,讓他幫忙介紹一位研究天文的專家。得了電話,他趕緊拔了過去,好一通說話,才從那位專家嘴裏得知,明中期,中國有記載的流星現象確實陡然增多,而且算來算去,似乎總覺得有些不尋常。
不尋常三字好,易天行笑着掛了電話。
他一向認為,做什麼事,就一定有什麼目的。佛祖這種大智慧的人物,更加肯定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就把老猴整到人間來,所以老猴的下世一定隱隱印證着些什麼……而後兩百年間不停落下的流星,想來就是初春一夢中,文殊菩薩託夢告訴自己的那些可憐傢伙。
佛祖不見鳥?
易天行狠狠地咬了下圓珠筆,筆筒咔的一聲被咬斷:「佛祖那種至高無上的存在,誰能把他咋的?」
神佛為啥被打下來?道仙們為什麼會趁着這些神佛未及重修得正果之前,便要借人間的力量將他們重新打散?
葉相說佛性不息不滅,那這些傢伙到哪兒去了?為什麼自己隨着斌苦大師週遊全國寺院,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?
這些問題他沒處問去。
葉相始終裝着沒睡醒,斌苦那老傢伙可能知道什麼,但不會說。唯一可以全盤相信的老猴師傅,偏生又下來的太早,屬於第一批被打倒的革命先輩,根本不知道後來天上發生了什麼。
忽然間易天行心頭一動:「都下來了啊,難道師公也下來了?那我找到師公就能把師傅給救出來?師傅當時說師公在那美克星種樹,這明顯是中了鳥山明的毒。要知道師傅一直在歸元寺被關着,怎麼可能知道師公在哪兒。」
將三本書合在一處,他細細翻看,試圖從中找到些許蛛絲馬跡來,至少想弄明白,天下掉下仙人來,有沒有什麼規律可以抓一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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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看了多久。
「啊!」他伸了個懶腰,衝着天井上方那窄窄的天空狂叫了一聲,將自己心內的鬱悶稍減了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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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後有人唬了一跳,說道:「鬼叫什麼呢?」
蕾蕾牽着易朱的小手走了進來。
易天行苦着臉道:「在想事兒,總想不明白。」
「想不明白就先別想了。」蕾蕾揮揮手,少女總有這般別樣的魅力。
「好的。」易天行低頭受教,心想也只有如此,反正再過些天他要去那兩個地方,期盼到時能有所發現。
他把易朱拉過來,讓這小傢伙站在自己面前,盯着他的雙眼說道:「最近乖不乖?」
「天天你看着的,還用問我?」小易朱沒好氣道。
易天行一愣,嘿嘿笑了笑,心想這小傢伙模樣看上去只有四五歲,偏生心智發育的太快,說話做事都像個大孩子,這種身體與心智的反差,真是讓人一時有些接受不了。
看着面前這個扭着屁股不肯安靜下來的小孩兒,易天行一時間有些惘然,覺得自己的人生確實有些亂七八糟,咽了口唾沫,轉頭看着可愛的蕾蕾:「老婆,你考試考完了,啥時候回去?」
「明天就走。」
鄒蕾蕾拿起他的茶杯看了一眼,看着杯里碧黃茶水,極可愛地皺皺鼻尖,似是嫌苦。
她去房裏拿出一個大玻璃杯,用涼白開倒滿,然後咕嘟咕嘟喝着,一面喝一面含糊不清說道:「易天行,這兩天你身體感覺怎麼樣?」
易天行一頭霧水:「挺好的啊。」
「噢,那我就放心了。」丫頭將玻璃杯重重放在桌上,身上往後一靠,靠在天井裏的那棵粗糙樹上,伸了個懶腰:「那時候,你們父子倆個嚇死我了,生怕你們會不會得精神分裂症。」
易朱搖着圓屁股撒嬌:「娘,我沒事兒。」
蕾蕾噗哧一笑:「嗯,剛才在公園裏看你對着羊肉串流口水,想着你也沒事兒,只是擔心你這個愣頭青的爹。」
易天行摸摸腦袋,嘿嘿笑道:「只不過差點兒上天,又不是什麼大事兒。」忽然想到件事兒:「明天就回?那呆會兒我們得去商場給爸媽買點兒東西。」
「嗯。」蕾蕾清脆應了聲,忽然眉頭一皺,沉默下來。
易天行輕輕走到她身邊,手撐着樹幹,在她耳邊溫柔問道:「怎麼了?」
「沒什麼。」蕾蕾抬起臉頰,強顏一笑,「只是想着半年來遇見這麼多奇妙的事情,見着爸媽了怎麼辦?要不要說?」
易天行拍拍她紅撲撲的臉蛋,笑道:「還是別說了,善意的謊言向來就是生活必需品。」
「那易朱怎麼辦?」她指着正趴在小木桌上翻書的小傢伙。
小傢伙聽見在說自己,趕緊從桌上溜了下來,跑到二人身邊,仰着頭說:「易朱見過外公外婆一次,外婆胖胖的,易朱也是胖胖的,她會喜歡易朱的。」
易天行愁眉苦臉道:「喜歡沒用,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向丈母娘解釋,自己和她的閨女在一起半年,就生了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。」
想到胖大嬸的嗓門,易天行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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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鼠,丑牛,寅虎,卯兔,辰龍,巳蛇,午馬,未羊,申猴,酉雞,戌狗,壞豬。(注一)
過年了過年了,狗年過完是豬年,豬年過完是鼠年,所以前一年打狗打的慘烈,這一年應該是貓兒發達才是。
高陽縣城的年節氣氛確實比省城好,能放鞭炮,碎紙屑仍然滿街都是,能放煙火,沿街陽台上總是有些發着糊味的破洞,還有耍獅舞龍的,沿街討彩的,縣政府送大米的,歸家學子耍酒瘋的。
總之,那叫一個熱鬧。
這次回高陽縣城,易天行只在小黑屋裏呆了一天,去給爺爺上了次墳,便又被拖到了蕾蕾家,只不過這一次住的更加擠。
多了個胖乎乎的小孩子,多了一個叫莫殺的白領女子。
本來應該叫莫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