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看起來是件小事，但影響之巨大卻是李道遠始料未及的。

    泰和四年的這個新規引起了各地大都督們的強烈不滿，但眾人敢怒不敢言，只能把怨恨藏在心裏，眼下所有的不滿正好借這個機會發泄出來，所以這項新規名存實亡。

    這實際上鼓舞了各地的大都督們，皇權並非絕對神聖不能侵犯，當它觸犯了所有人的利益時一樣是可以有辦法推翻的。

    悶熱難熬的夏天終於過去了，八月之後，蜀地連續降雨，一場秋雨一場涼，從酷暑中活過來的北地禁軍們變得活靈活現起來。

    李默抓住機會展開反攻，八月到九月，大小十三仗，先敗後勝，積小勝為大勝，九月初吐蕃放棄黎州，九月中，許賢友督率禁軍兩萬人與吐蕃會戰於雅州郊外阿松壩。

    關鍵時刻，李默督率飛熊、鎮遠、河東各軍三萬人加入戰場。

    此戰，大破吐蕃，斬首七千，俘虜三萬，獲得牛馬無數。

    姬氏名將姬名鎮陣前倒戈，姬氏大敗。

    十月初，朝廷遣使與吐蕃會盟於恭州安戎城，吐蕃撤軍三百里，交還姬氏全族。夏國歸還俘虜之吐蕃貴族，兩國約為兄弟，共同對付大理。

    姬氏被送還成都後，眾人皆曰可殺。

    李默深知姬氏在蜀地的影響力，不想自己你的刀口染血，就把姬氏推給朝廷來的特使。特使來前蕭淑貞有交代，自然也不願意參合。

    所以姬氏一門回到成都後有半個月沒人搭理。

    這讓他們燃起了希望，姬氏門徒開始四處活動，蕭克磨的姬皇后甚至還設法見到了小七。有傳言說小七抵擋不住她的美色誘惑，答應為她疏通。

    李默急召小七見面，詢問此事原委。

    小七氣鼓鼓道：「這是有人無恥造謠，不錯，的確是有姬氏門徒來見我，我也的確收了他們的好處，但我那麼做是為了穩住他們。我又不是三歲小兒，姬氏已是窮途末路，傻子都看的明白，我跟他們參合什麼，好處沒撈着反惹一身騷。」

    李默道：「你收了人家那麼多好處，怎麼，連句好話都不幫着說？」

    小七嘿道：「我拿人好處給人消災，也不是白拿，可不能因為拿了人家一點好處就要給他當牛做馬吧？姬氏一族那些人能活，那些人該死，我心裏明鏡似的，我是錦上添花，絕不雪中送炭。」李默道：「蕭克磨的皇后，你把她睡了？」小七道：「我的天爺，你是沒見着她，那人長的有多醜你知道嗎，真是委屈了蕭克磨，這麼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，其丑無比，簡直了。再說了，這個人被人死死的盯着，我又不傻，會上她的當？」

    李默總算鬆了口氣。

    當初有人告訴他姬氏私下求見小七，不僅賄以傳世珍寶，還以身相許。而小七也渾渾噩噩的真的到處給姬氏說情，搞的李默又驚又怒，今天聽了小七這些話方才知道是有人故意挑撥，破壞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。

    小七是收了人家的錢，但並沒有糊塗到胡作非為。

    小七道：「姬氏一完蛋，下一步就是打發各路援軍回家了，這些人可不是那麼好打發，且得費點氣力呢。」

    李默笑道：「無非名利二字，要名給名，要利讓利。這件事我就不管了，你們酌情辦理。總之不要落人口舌，壞了我們好客的名聲。」

    李默說完就去了後宅。

    入蜀之後一直處於戰時狀態，他的妻妾們都沒有跟來，自八月中連打了幾個勝仗，寧櫻推算蜀地戰事不久就可以結束，這才打發汪竹韻和文翠過來伺候。

    不過李默眼下並不是去見她們倆，他要去看看蕭鳳安。

    經過一個月的將養，蕭鳳安傷口已經痊癒，只是身體還有點虛。

    她沒有入住大都督府，而是住在城中一處不起眼的別院。

    三進院落，門廊曲里拐彎，地勢高高低低，並不平坦，絲毫沒有富貴人家應有的中正平和，但蕭鳳安很喜歡這裏，她一個人獨居，身邊只有幾個臨時招募的丫鬟婆子。

    這些人並不知道她的身份，也不知道李默的身份。

    她們一直以為李默是個做茶葉生意的有錢客商，而蕭鳳安是他包養的外宅。

    蕭鳳安很喜歡坐在後宅的院子裏望着一棵荔枝樹發呆，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。

    如果興致好她會在屋子裏擺弄茶具，炮製很多的茶，一一品嘗，她絕不會把這些茶賞給僕婦、丫鬟們喝，寧可在它們冷卻後將它們拿去澆花。

    在她臥床不起的那段日子裏，李默幾乎每天都會來一趟，但這段時間，他忙於反攻吐蕃和兩國會盟，已經很長時間沒來了。

    蕭鳳安是個秉性冷清的人，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，所以並不會感到寂寞。

    隨行的穆坤留在前院，李默直入內宅，看到躺在椅子上睡午覺的蕭鳳安。

    這樣的午後躺着睡覺當然是個不錯的選擇，只是她的身邊應該留一兩個伺候的人，畢竟她傷勢尚未痊癒。

    李默躡手躡腳走過去，仔細端詳她的臉。

    蕭鳳安一直都很清瘦，受傷後更是瘦脫了形。

    李默回憶起他和這個女人的種種瓜葛，只覺得造化弄人。

    記得後世有句這樣的話：前世的五百次回眸，才能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。那麼他們這種關係呢，前世，前前世，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姻緣和糾葛才有現在的造化。

    想到這，李默的心裏忽然有了一種被融化的感覺，第一次對這個女人動了心。

    他俯下身去，試圖做點不可描述之事。

    卻聽到蕭鳳安冷冷地警告：「你敢。」

    李默還真是不敢。

    他微笑道：「天氣越來越涼了，你要當心身體。」

    蕭鳳安睜開眼睛，伸出手，李默詫異了一下，慌着去找茶，忽然卻是一喜。

    他彎下腰扶着蕭鳳安站起來。

    蕭鳳安道：「知道我留在這為什麼一直沒走嗎？」

    李默道：「你能到哪裏去？」

    蕭鳳安道：「真是笑話，天下之大，哪裏我去不得。」

    李默微笑不語。

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