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皇子低下頭，仔細向蘇蕙看來，見她濃密如羽片地睫毛垂下，勾出兩彎完美的弧度，非常迷人，他卻從那陰影里看出深深的惡意，越發覺得她可惡至極。

    蘇蕙垂着頭，清晰的聽到五皇子呼吸聲變得急促，也沒有抬起頭來看他一眼。然後，就聽到他壓抑着怒火的聲音，從她頭頂上傳了過來：「連本皇子都敢污陷，你還真是有恃無恐啊！」

    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恨意，讓人清楚的知道五皇子的殺機已經攀升到頂點，蘇蕙也十分清楚，竟然嘆了口氣，抬眼，無事人般的看向怒極反笑的他。

    五皇子的笑容顯得有些猙獰，有種比寒意深重的陰冷，甚至隱隱的還有嗜血的殘忍。他帶有侵略性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她蒙着面紗的臉，似乎能看清那一粒粒紅疹，眼裏的厭惡又添了一層，卻又在其中夾雜了一些莫名之色。

    蘇蕙笑了笑，卻是不以為意。

    她是真的不太在意，事到如今，怕不怕都影響不到結局，她無非就是再死一次，運氣好的話或者還能穿回去呢！

    只不過她這裏是死豬不怕開水燙，看在別人眼裏就是有足夠的底牌，要不然她也不敢跟堂堂皇子較勁了嘛。有這種想法的可不在少數，連氣色灰敗的鐘五爺看過來，都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似的，透着一絲期待。

    看着裝腔作勢的五皇子，蘇蕙心裏有着說不出的厭煩，不禁扭臉看向窗外，一縷碎發隨她轉頭的動作輕輕飛揚，竟然吸引了他的目光，微微一滯。

    外頭不知何是又飄起了雪花，輕揚飛舞，隨着突如其來的風打着旋兒，讓蘇蕙生出無比的渴望，想從這囚籠般的屋裏出去，去到雪地里，與雪花一起隨風舞。

    在蘇蕙看得入神之時，五皇子含怒的聲音傳來：「你這是什麼態度？」

    「誰有罪，誰無罪，還不是殿下一句話，我什麼態度有關係麼？」蘇蕙轉臉，平靜的看向五皇子，心中越發厭煩了，厭煩這個充滿森森惡意的五皇子，厭煩皇權至上的社會，厭煩無法被人掌控生死。

    也是從這一刻，她渴望能把握自己的命運。

    儘管她如墨般黑的眸里，沒有一絲波動，五皇子卻仿佛能洞悉她的想法，閉了閉眼，強忍下心頭翻騰的殺機。畢竟同來的還有不少官員，並不都是他陣營中的，他不能留下話柄，至少表面文章還得做足一些，就問楊九爺可有話說。

    楊九爺心領神會，抹了一把滿臉的老淚，一開口先說別無所求，然後話鋒一轉，竟然請求五皇子勒令蘇蕙與鍾五爺一起給楊氏磕頭認罪，以慰亡靈。

    這等於是逼蘇蕙跟鍾五爺承認叔侄倆有姦情，一點活路也不給他們留了。鍾五爺猛地轉頭，難以置信的看向一貫儒雅和善的楊九爺，心裏發冷。

    五皇子凌厲的眼神掃過來，就見鍾五爺渾身一哆嗦，剛剛興起的反抗念頭，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，然後他垂下頭去，任由楊九爺之子將他的頭按在地上，「砰砰」的給楊氏磕了兩個重重的響頭。

    冷眼看着這一幕，蘇蕙沒有恨或者懼怕，更沒有半分屈服的意思。在楊家一個婦人在楊九爺的示意下起身來，朝她走過來時，她伸出手，拔下頭上的一支髮簪，用力抵在咽喉上，簪尖刺破了嬌嫩的皮膚，沁出一滴血珠，殷紅，刺目。

    「五皇子只要說一句判我有罪，那麼，小女子引頸就戮，縱死無怨，可是，請五皇子口下留德，不是所有男人都那麼倒霉，會鍾情於一個水性揚花的女人，我五嬸正是對五叔情深似海，才無法接受來自娘家人逼迫她陷害自己丈夫，選擇自盡的，她英靈未走遠，豈容你們顛倒黑白！」

    蘇蕙的聲音鏗鏘有力，擲地有聲。

    也是巧了，她的話音剛落，案上點燃的白燭，在這裏候「啪啪」地燭花爆響，在某些人聽來就有些詭異了，朝蘇蕙走來的楊家婦人心驚肉跳，一不留神腳下滑了一下，沒穩住，直接撲倒在地上，摔了個狗吃屎。

    這情形越發讓人疑神疑鬼，不知是誰膽小顫聲驚呼：「真真的有鬼啊！」然後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。

    五皇子倒沒有疑神疑神，卻氣得肺要爆了，臉紅了又青，逼視着蘇蕙，一字一頓的喝問：「你敢再說一遍？」

    「我說得很淺顯易懂了，難道殿下沒懂？」抱着必死之心，蘇蕙心態出奇的好，就算是嘲諷的話，語氣也是如春風細雨般，簡直是氣死人不償命。

    被狠狠打了臉的五皇子，勃然變色，犀利如鷹隼的黑眸，逼視着蘇蕙，要不是還有一線殘存的理智，他就想親手擰斷她的脖子。

    楊九爺也不敢再讓人強迫蘇蕙去給楊氏磕頭認罪，不然，真逼得蘇蕙用簪子自盡，五皇子也不見得保得住他，甚至整個楊家都得受牽連。

    「五皇子當知防人之口甚至防川，並不是我不說就能掩蓋某些醜陋的事實真相的。」到了這一刻，蘇蕙語氣越發輕鬆，說完還很不淑女的聳了聳肩。

    眼看着五皇子被氣得說不出話，楊九爺搶着說：「我敢發毒誓」

    蘇蕙肆無忌憚的大笑兩聲，打斷了楊九爺的話，眸光一轉，幽黑清亮的眸子裏添了有一種恣意張揚的神采。

    「謊言跟誓言的區別在於，一個是聽的人當真的，一個是說的人當真了。你們這些卑劣的陰謀家，不管是誓言還是謊言，本小姐都沒有興趣聽，就把話放這兒了，別讓本小姐活過今天，否則，不去砸了你楊家祖祠，本小姐就不姓鍾！」

    這一番離經叛道地狠話撂出去，驚得屋子內外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。

    楊九爺父子不知是被氣狠了，還是驚呆了，都忘了回應。

    俗話說，軟的怕硬的，硬的怕橫的，橫的怕不要命的，蘇蕙算是又橫又不要命了，儘管她背後的鐘大將軍府岌岌可危，不過爛船還有三斤釘呢，她從鍾家隨便帶一隊護衛就足夠橫掃楊家了。

    所以，她必須得死！

    楊九爺父子倆相視一眼，彼此眼裏都透着濃烈的殺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