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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1椰子雞湯
有一陣子黃櫨特別忙。
她接了個工作,幫出版的書籍繪製一些插圖。
那是一本介紹傳統飲食文化的書,因為黃櫨擅長使用傳統顏色,而找上了她。
書籍每一章都要配2、3張圖,黃櫨又是個認真的性格,動筆之前一定要先把作者的文字琢磨清楚,生怕自己不懂得飲食文化到時候哪裏畫得不對,私下查閱了不少書籍資料。
這工作其實報酬不算多,但勝在喜愛。
尤其聽說書籍有望在國外發行,黃櫨更加用心。
作者懂黃櫨畫中的「嫩鵝黃」「朱柿」「溶溶月」,喜歡那些傳統顏色碰撞在一起所組成的圖案花紋,她於是很愉快,覺得自己遇到了志同道合的知音,合作起來也是高興的。
初和孟宴禮說時,孟宴禮把她堵在書房裏,拉着她的手這樣那樣,用某種時刻特有的、不算穩的聲線,低沉地問她:「那我該吃醋一下麼?」黃櫨沒辦法回答,因為她聽見他那樣的聲音,從耳朵開始,麻了幾乎半個身子。
這一忙,就從夏末忙到了年關降至。
工作室里其他同學家不在帝都本地,這陣子活不多,都提前幾天趕回家過年去了,連有了小龍蝦到處都是家的仲皓凱今年都回去了,只剩下黃櫨自己,天天在工作室里忙活着。
這天下午,外面刮着呼嘯的冬風,黃櫨獨自坐在窗邊畫畫。
桌面上堆了不少資料文獻,手機彈出幾條消息,是那本書籍的作者發來的,給她解釋了幾處她不太懂的詩詞,也對她打算用的器皿顏色提出了一點小疑問,問她「繱犗」到底是個怎麼樣的顏色。
「大概就是......我給你發了一個綠玻璃渣斗的資料,是清代乾隆時間的文物,你看一下那個顏色,是不是你希望的器皿顏色?」
對方說,喜歡黃櫨像個百科全書的樣子。
黃櫨很開心,她那些終日精進自己埋在書堆里的時間沒有白費。
結束對話後,她退出對話框,發現孟宴禮也在剛剛發來了信息。
在一起時間久了,孟宴禮偶爾會保存下來黃櫨的表情包。
這次他發過來的,就是一個可愛的狗狗偷窺表情包,表情包自帶問句,在幹什麼?
黃櫨常發這個表情給孟宴禮。
他們之間有一種不用言說的默契,問對方在幹什麼,其實就等同於說了「我想你」。
黃櫨給孟宴禮回了電話。
他那邊有些嘈雜幾秒後,大概是走到了什麼安靜的地方去,他才問很家常地和她閒聊起來,說一說他那邊的進展,也問黃櫨畫得怎麼樣。
她挺歡樂地告訴孟宴禮,今天能把手裏正在畫的這幅畫完。
這幾天有藝術展館那邊有一個很重要的年終大畫展,比較忙,孟宴禮親自監工去了。
早晨兩個人只隨便吃了一點東西,然後各自忙各自的事情,在臨別前,孟宴禮在她額頭落下一吻。
電話里,孟宴禮問黃櫨,午飯吃得好不好。
被問到午飯的話題,黃櫨是有些心虛的,目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桌子——
桌面稍微有些亂,陳聆他們走之前,留了些水果和零食。中午她剛好在忙,沒想着吃飯,隨便拿了個丑橘吃。
現在看來,她當時也就吃了兩三瓣,剩下的橘子仍躺在橘皮里,被空調暖風吹得有些乾巴巴。
所以除了「嗯嗯嗯」,黃櫨也沒敢說別的,生怕自己說露餡兒。
掛斷電話後,她想着,晚上怎麼也要好好吃飯了,不然對身體也不好。
可是心思都在工作上,手機拿出來隨便翻了翻外賣頁面,也確實沒什麼想吃的。
窗外大風呼嘯而過,光禿禿的樹枝晃動着,北方的冬天總是缺少一點綠色的生機。但好在,年關近了,每棵樹上都掛了幾個紅色的小燈籠,算是有點年味兒。
天冷,看着那些快餐沒什麼食慾,倒是那些食物圖片,令黃櫨靈感乍起。
算了算了,先畫完吧。
等晚點畫完,再去旁邊的麵館吃一份面,或者別的什麼,最好是熱氣騰騰的。
黃櫨伸手,從零食袋子裏拿出一袋餅乾,撕開隨便吃了兩片墊肚子,繼續拿起畫筆,開始工作。
她畫畫向來專心,但也許今天天氣過於冷,她也偶爾分神,冒出一兩個想法,比如,「這種天氣,如果能喝上一份椰子雞湯就好了。」
最開始想着快點畫完然後去吃飯,但真正畫起來,總有覺得能精進的細節,修來修去。
等她感覺到脖頸僵硬抬起頭,或者說,她一直感到脖頸僵硬不舒適,但在某個瞬間,她是如有所感地抬起頭——
然後,她看見了孟宴禮。
樓梯上的地毯藏匿了腳步聲,他大概剛來,拎着一個挺大的袋子,靠在樓梯旁,正望着她笑。
衣冠楚楚,眸色溫慰。
窗外不知什麼時候飄了些輕雪,孟宴禮頭上應該是沾染過雪花,進門便融化了,變成細小水珠,掛在他頭髮上,被燈光點亮。
格子圍巾被他拎在手裏,有種冒風雪而來的僕僕之感。
但風雪未能侵襲他的一腔柔情,他一出現,工作室像是燃了爐火,突然溫暖極了。
看見他,黃櫨很驚喜。
她丟下畫筆,也顧不上揉脖頸,站起來跑過去,往他懷裏撲:「孟宴禮,你怎麼來啦?」
孟宴禮接住黃櫨,擁着她,抬手幫她捏了捏脖頸:「來陪你吃晚飯。」
「萬一我吃過了呢?」
「吃了什麼?」
「......」黃櫨支吾着不說話了。
孟宴禮並不拆穿。
掃一眼那張桌子上的東西,就知道了,剝了皮只吃了兩三瓣的橘子、還有拆開包裝袋但只空出寸許空隙的餅乾盒子,這些餵給小老鼠都會被嫌棄摳門的食量,估計就是黃櫨的午飯和晚飯。
就這,她也敢說自己吃過了。
最初認識黃櫨時,這姑娘住在他青漓那棟別墅里,雖然也畫畫,但那時候估計是和他還有楊姨不熟悉,生怕自己禮數不周全,每次楊姨叫吃飯,她都第一時間放下畫筆,然後用一種女孩子特有的、輕快乖巧的語氣回答:「來啦!」
更多時候,她會掐算好時間,不等楊姨準備好飯菜,她已經停下畫畫,去廚房裏圍在楊姨身邊,幫忙端菜拿碗筷。
熟稔後孟宴禮才發現,他愛的姑娘畫起畫來,其實是個「拼命三郎」。
前些天有一次他們在書房裏,當時他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,一不留神時間熬得太晚了,他自己確實也有這種不好的習慣,做事不顧時間。
但孟宴禮抬眼看向黃櫨,發現她也一直在畫,從未停筆,姿勢都沒動一下。
被他叫了一聲,她才驚覺時間已經那麼晚了,走出書房時才像剛剛恢復神經知覺,哼哼唧唧地挽着孟宴禮胳膊,說脖子很不舒服。
孟宴禮也就知道,她在電話里「嗯嗯嗯」答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