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頭問她：「祖母還了什麼？」

    蘇星羽想了一下：「讓我別叫她祖母，叫她奶奶。陸時鋒，她是不是不喜歡我？」

    陸時鋒的嗓音很淡，卻有一種奇異的鎮定人心的力量：「她很喜歡你。」因為喜歡，才贈她價值連城的玉鐲，也因為喜歡，才叮囑叫她奶奶。

    在他的印象中，老夫人素來與人不親，沒想到卻獨獨垂愛蘇星羽。

    為什麼？

    他牽起自己妻子的手：「走，我帶你去我們的院子休息，有什麼事晚上再。」

    她乖順地任他牽着走過藤蘿掩映的垂花門，走過九曲回折的廊橋木棧，青石板路兩邊是錯落有致的院子，院裏院外，許多陸家人狀似無意地看着他們走過。當看見蘇星羽時，一開始他們的臉上是淡淡的鄙夷和嘲諷，很快視線落到她手腕那個再顯眼不過的羊脂白玉鐲子上，紛紛驚得變了臉色——那是老夫人向不離身的鐲子！

    老夫人到底是有多中意這個孫媳婦，才把連杜淑嫻開口都沒討到的白玉鐲給了她！

    真奇怪，老夫人不是都被她氣暈了麼？怎麼還對她那麼好？

    原本譏諷的眼神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議和敬畏——

    陸家誰不知道老夫人地位崇高？

    惹老夫人愛重的人，活膩了不成？！

    「這是……」一座院落外，一個中年女眷對自己的丈夫耳語，「別的鐲子吧？和老夫人的一定不是同一隻，帶着嚇唬誰呢？」話雖如此，卻沒什麼底氣。

    他丈夫低斥：「糊塗，時鋒這媳婦剛犯了事，怎麼有心情去尋一隻鐲子戴上？肯定是長輩的饋贈。你別在這裏亂嚼舌根了，心給咱們惹禍。」

    竊竊的議論聲中，人群目送着蘇星羽和陸時鋒進了自己的院落。

    院門自身後徐徐關閉，蘇星羽情不自禁回頭，視線在人群中掃視一圈。

    「在找什麼？」陸時鋒問她。

    蘇星羽失望地收回目光，這才對陸時鋒：「戴紅水晶山茶花是陸時儷的提議，我不知道會招奶奶的忌諱，出事後我想找陸時儷的，沒找到。」

    之前面對杜淑嫻的責問，蘇星羽沒有吐露陸時儷的事，一是空口無憑，二是也不確定陸時儷是有意還是無意，何必多牽連一個人？但面對陸時鋒就不同了，他是她的丈夫，可以依靠的人，她遇到什麼疑點自然而然就給他聽。

    「陸時儷？」陸時鋒的眉微微一皺，「我會查明白的。」

    他把蘇星羽安頓在院子裏，自己匆匆出了門。

    有一個穿着素灰色仆傭制服的年輕女孩迎了上來，娃娃臉，長相很討喜：「歡迎少夫人回家，茶水已經替您準備好了，請落座歇歇吧。「

    蘇星羽問她：「你叫什麼名字？」

    女孩笑着回答：「我叫顏若汐，是桂媽的女兒，一直在老宅負責照料少爺的院子。」

    原來是桂媽的女兒，在這座人生地不熟的老宅里，她也算是自己人了。於是蘇星羽的心情放鬆了些，對她：「你去忙你的，我自己歇着就好。」

    顏若汐應了一聲，規規矩矩朝她行了一個禮，退下了。

    蘇星羽信步在院子裏走了一圈，發現這座院子雖然不大，卻處處透着考究，水磨青石地面大約是很復古的工藝，乾淨、平整，院子裏種着一棵青松，除此之外別無他物，疏闊而又敞亮。屋子裏也通透，除了必要的器物沒有一件多餘的擺設，很像陸時鋒的風格。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拍了幾張照，和以前拍的陸時鋒存在一起，順手新建了一個文件夾，《家》。

    拍完照，才發現幾個時就這樣不知不覺過去了。

    傍晚時分，陸時鋒推開院門走進來，對她：「準備一下，晚上和大家一起吃飯。」

    蘇星羽點點頭，既然來到了這裏，與大家族共進晚餐當然是重頭戲，避免不了，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。然而，她在意的事，在發生了白天的那場意外後，那一大家子人還願意和她共進晚餐？「祖父和母親沒什麼吧？」她有些忐忑地問。

    陸時鋒：「不管他們什麼，你都是我的妻子。」

    語調堅定，毋庸置疑。

    可蘇星羽還是有些忐忑。

    陸時鋒低頭看她，替她把一絡髮絲從頰邊抿向耳後，夕陽的餘暉透過雕花木窗一層層灑在她柔軟的面頰上，讓他的心也柔軟了幾分。「我聽到一些傳聞，你要不要聽？」

    「什麼？」她抬頭看他。

    陸時鋒：「關於祖母的，她和你外公是舊識，年輕時在美國念書的同學。他們倆是彼此的初戀，那時候祖母喜歡山茶花，後來一場茶園大火，他們分開了。」

    蘇星羽整個人都震驚了，沒想到自己的外公竟然和老夫人有這樣一段往事？！難怪老夫人見到她會反應那麼大，還一個勁地像，真像！她摸摸自己的臉，時候經常有人誇她是粉雕玉琢的公主，容貌繼承了穆家一貫的清麗，尤其眼睛鼻子，像極了外公。

    大約老夫人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？

    她不可思議地對陸時鋒：「真的假的，怎麼那麼……巧？」

    陸時鋒：「祖母是個不愛多話的人，這些事祖父更不會，我也是專門去找人調查了才知道。不過星羽，這對你是好事，看祖母的樣子，心裏還惦記着你外公也不一定，所以她才會給你白玉鐲，是想警告陸家其他人別動你。」

    蘇星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，覺得這事簡直太魔幻了，搞了半天她竟然沾的是已故祖父的光？「那奶奶當年到底和我外公發生過什麼，如果只是普通的初戀情人，都分手了那麼幾十年，各自的子孫都有了，應該不會反應那麼大吧？」

    老夫人激動得暈過去，實在太不尋常。

    陸時鋒：「時間緊，我只調查到了大概。情報，當年我祖父也在美國，對祖母一見鍾情，苦苦追求了好幾年。但祖母與你外公的感情特別好，對祖父並不心動。直到那次你外公帶着祖母去一處茶園約會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