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哎喲哎喲，這雨下得，我這雙老寒腿啊，又開始痛咯。」

    天色漸暗，燈火通明。

    不大的餐館裏，某位老人正抱怨着最近陰冷的天氣。

    姜生點了份番茄炒蛋蓋澆飯，這段時間它都不怎麼吃肉，因為容易反胃。

    「腿疼啊，那就多泡泡熱水澡咯，像您這種風濕骨痛啊，最需要的就是驅寒除濕了。」

    店裏的老闆娘，為人十分熱情，手腳也相當麻利。這會兒，正一邊給姜生上着小菜，一邊同老人說着閒話。

    「嘿，熱水澡，是這麼個意思。」

    或許是覺得老闆娘的提議不錯，老人笑着喝了口小酒，隨即又嘆了口氣。

    「哎，可惜老張家那澡堂子，到底是關門了，不然我真得再泡上幾年。」

    「哦，您是說左大街口那家張氏澡堂對吧？」

    這邊，老闆娘已經起鍋生火，炒起了姜生的蓋飯。

    雖然少年的樣貌可謂稀奇，但是出於待客之道，她也沒多做打量，乃至繼續跟老人聊着熱水澡的事。

    「是啊，就是那家張氏。哎，你說他們家吶，日子過得也是不順。都幾十年的老字號了，結果一家人命不好，老夫老妻死得早。剩下的小輩又難成事，離得離散得散，現在，就留着一對孤兒寡母咯。」

    老人說着，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從前的舊事，接着往嘴裏塞了兩顆花生米。

    「還得是端菩薩廟的主持接濟，才沒讓那倆母女流落街頭。」

    端菩薩廟？

    幾乎是聽到這個詞的一瞬間，姜生的耳朵就豎了起來。

    不得不承認，貓當久了，他的一些小動作，也帶上了點貓的習性。

    「虧了咱們下河的運道好，蓋着一座行善的寺廟，不騙香火不耍手段，還幫咱們辦事。」

    廚房裏的老闆娘點頭附和着，像是趕巧念及了什麼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    「上個月，我聽了您的話，去觀音廟求子。您猜怎麼着，剛一個月，我家的兒媳婦啊，就懷上啦。」

    「哎喲，那我可得恭喜你。」

    「不用不用，到時候娃娃百天，您記得來就成。」

    「好好，一定來，一定來。」

    小小的店內，人影搖晃，氣氛應該是溫馨的。

    這時。

    姜生突然開口，對着老人問道。

    「你們說的端菩薩廟，很靈驗嗎？」

    座椅間沉默了片刻。

    老人橫過眼睛，掃了姜生一眼，笑着擺了擺手。

    「小伙子你是外地人吧，這端菩薩廟啊，在我們這兒，建了差不多有幾百年啦。靈不靈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說法。

    不過那廟呢，馬上就要被評為那什麼，那什麼，對，國家二級文物建築啦。

    小伙子你沒事，去看看，應當也挺不錯的。」

    「幾百年的廟啊……」

    姜生自言自語道。

    它在想，如果是怪異協同的話，應該不至於有幾百年的歷史。否則，按照他們的行為作風。當今世上，怨靈還不得遍地都是。

    而且，既然有了官方的認證，那這廟想來也沒什麼風險。

    不過事無絕對，有時間的話，還是得去瞧上一瞧。

    「是啊，幾百年咯。」

    許是感慨歲月磨人，老人家低頭喝着桌上的悶酒。

    「來啦來啦，小伙子，你的蓋澆飯。」

    老闆娘從後廚里走了出來，手上端着份熱氣騰騰的蓋飯。

    外頭的小雨淅淅瀝瀝，近處的煙火縹緲靡靡。

    此時的姜生，還未感到詭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端菩薩廟，端菩薩廟。

    顧名思義，就是個「物件兒」，端着尊「菩薩」的廟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同一時間。

    京北市，靈能管理處總部。

    一名中年男人，推門走進了一間辦公室。

    並把一份工作報告，交到了一位老人的手裏。

    「曼陽，他有多交代什麼嗎？」

    低頭簽署着另一份文件，老人瞥了一眼男人送來的報告，像是不怎麼在意地問了句。

    對此，中年男人的目光隱晦地閃爍了幾下，最後才遺憾地說道。

    「除了長舌聽到的那些，基本就沒有別的情報了。」

    「嗯。」老人淡淡地點了點頭，顯然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狀況。

    「那他有說，他是為什麼出賣組織的嗎？」

    「用他的話來講，這是因為怪異協同的理念他更認可。」

    中年男人搖着頭，似乎是在表達自己的立場。

    「而且，對方願意在事成之後，付給他一隻怨靈。」

    聽到這個消息，老人手裏的筆終於頓了一下。

    「已經到了，能夠把靈魂當做價碼的地步了嗎？」

    空曠的辦公室里沉寂了許久。

    之後，又響起了一聲蒼老的嘆息。

    「那黑貓呢，它的雨還在藍山市？」

    「是的，其目前正停留在藍山市的下河區，具體位置，依舊不明。」

    「加派人手。既然曼陽已經說了，藍山市很有可能，便是怪異協同的另一個實驗地點，那你們就抓緊時間。別讓一隻貓，把管理處工作都給做了，國家養我們不是吃乾飯的。」

    老人說着，語氣嚴厲，可神容之間卻像是又蒼老了一點。

    「我清楚了，之後會吩咐下去的。對了處長，還有一件事。」

    點着頭接下了老人的話，中年男人又開口提起了另一個話題。

    「怎麼了？」

    老人閉着眼睛，倚靠在自己的座位里，幽幽地詢問道。

    「現在，外頭的局勢不大穩定。」

    中年人的語速不快，似乎是在斟酌後續的措辭。

    「我們是不是應該，回收一部分管理人的咒物，以減少風險？」

    這個提議，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提出來了。

    老人其實也考慮過它的可行性。

    然而……

    「要是管理人失去了咒物，又該怎麼去應對怨靈，乃至可能會擁有怨靈的敵人呢？」

    老人緩緩地問出了自己的顧慮。

    中年男人不再說話了。

    於是老人也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「我們的人手本就不夠，還需要分散開來處理整個國內的問題，這件事，以後再說吧。」

    「我知道了。」

    中年男人也明白管理處有困難，只不過，白傑是他的養子。

    他至今也不認可，讓青少年接觸咒物的決議，即使他們再有天賦也不應當考慮。

    可惜，靈能管理處的人手確實很緊張。

    「對了。」

    就在中年男人準備離開的時候，辦公室里的老人又叫住了他。

    「雖然一時半會兒，估計也不會有什麼結果。